·上

·cp:瑞金。

·设定:现代校园pa。

·字数:  3857 。

· 

01

那枝新鲜的还带着露珠的黄玫瑰被金苦恼地一片片揪下来，放在物理书里权当书签警醒自己。

金并非易于被缠绵悱恻弄得心神不宁的人，这感情自然而缓慢地如同涨潮一般，随着日月星辰出格的引力次次攀升次次褪去，并不显得很麻烦。每日的沉思还不至于让他心神不宁。他只是突然意识到家人的位置绝不够形容他与格瑞的十来年的感情，比起多数由于暗恋而畏手畏脚的家伙，他的心思几乎是瞬间明朗清晰了起来。

那枝玫瑰的花瓣像是一个奇妙的魔法烙印，成为他的定海神针。格瑞与过往无二的态度让他有些迷瞪，细微的困惑被日复一日的吵闹摩挲得干净。

他有些懵懂，却又保留轻微的直觉，想打破这个相对平衡的僵局。机会随时随地都有，只要他迈出一步——

可相对的，金在感情上怂得很正常。

没人可以指责他，对一个年龄实际上小于同龄人的男孩子，难道指望他用向量的运算规律大巴车是否会撞上小狗火车是否会相撞的解题方法去解格瑞这个方程式吗？别傻了。半个月，一个月，甚至几个月的时间都不足以让他一个人分辨清楚情感。

学期末来得这样快，金的物理成绩依旧十分好看，就好像他的化学成绩十分让人痛心一样。面对凯莉关于分科的质问，他有些说不出话，因为实在没有底气。他甚至连单独对上格瑞给他讲化学大题的都有些心虚愧疚。

他如急得团团转的困兽，收着爪子缩成一团，难过的样子，毛都是耷拉着的。

然而食堂的饭铃并不关心个人的感情问题，到饭点了该响还是响。

凯莉挑了挑眉，支使紫堂和金给她带炒粉。金本想留着继续刷刷化学的小题，顺带等等又被叫去学生会——这学生会的事逼精神十分见鬼——的格瑞，但紫堂冲他使了个眼色，硬拉走了。

去食堂要横过塑胶跑道，塑料的气味并不好闻，金十分不理解地看着紫堂，眼里有三百个问号等着解决。

紫堂幻叹了口气：“你没发现凯莉等着质问你吗？”

金的脸色白了白，他张了张嘴，突然发现他还真是很怕被凯莉问出一堆杂七杂八的破事。这种惶恐盖过了自己的不安为两人所悉知的惊讶，他见差不多到了食堂，便放缓了步子小心翼翼地说：“凯莉是怎么发现的？她有办法么。”

金已经意识到他的好友对他和格瑞的问题没准看的比当事人还分明，但他们未必能真的体会到他的麻烦。

他并不抱希望的问了一句，紫堂挠挠头，冲打饭阿姨要了两份牛柳饭，斟酌后回答：“凯莉的看法是，如果是她她就选理，但她物化都还好。我的看法是，你要仔细考虑。”

“金，无论是我还是她都更希望你的选择能让你自己感到好。”

但是这仅仅是分科和人生走向上的指导，即便金如获至宝地收纳了朋友的建议，真的不小心撞见格瑞的时候，他还是没什么妥帖的办法。

因为他就是真的在食堂撞见格瑞了。

格瑞本来是同学生会的干部聚餐的，他还没动手里的饭，握着手机有些心不在焉，因原本发了个短信给金叫他先走勿等，现下没收到回音，不料却在此刻又看到了人。他冲金点了点头，扭身同请饭的会长说了一声什么，泰然自若地端着饭盘走了过来。

他坐在了金的对面，又冲紫堂礼节性地点了个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他的一系列举措太过自然熟稔，以致于金其实还没反应过来，他有些懵地看了看格瑞和紫堂，没反应过来地继续扒饭，此次他却夹了个青椒来，正准备送入口。

格瑞皱眉直接把他筷子打了，他还没动筷子，也就谈不上干不干净的问题，他索性把金盘子里的青椒都拣出来扔到桌盘上。他和金一同长大，口味也是如出一辙的不喜辛辣。

金恍惚忘了这茬，他不会。

他手速实在太快，金只来得及咦一声，就愕然发现他盘子里的青椒都横尸餐桌，颇为凄惨的样子。

金只觉得自己的脸上蒸腾起了些没有来由的热意，不至于红脸，但也实在猝不及防，平时在家里他们两也是一般的随意，饭桌上抢菜更是寻常。但这个心思焦灼的档口，他心里发慌。尤其紫堂还在边上装着不存在。

“我，我先过去了……化学老师要我订正练习册。”

金低着头速度地扒拉了几口饭，食不知味地全扫光，甩了一句话就跌跌撞撞跑路。也就没见着格瑞垂下眼帘停了筷子看着他的景象，也没听到格瑞叫他带伞的声音。

雨带登陆使得六月无比多灾多难，梅雨总是阴湿的，许是沾了如此炎热天气的光，这下的彷如夏盛夏时噼里啪啦的暴雨，雨点子打在金的鸭舌帽上，响得不得了，却比不过他心里一团乱麻。他苦中作乐地试图回忆地理老师提及的对流雨，却发现纬度分布都记不明确了。

他像个捧着毛线团的猫，困惑得很连线头都才找出一点端倪的当口，被人又伸手接过了毛线球，还揉了一把头，心里即是熨帖又有不确定的烦躁。

他想他是不是该等等格瑞过来，然后直白地说说什么。这种想法突然冲开了对雨水的厌憎，对被淋湿的顾虑，对立刻回教室穿校服外套的渴望。

随后金抖落了一身雨水，在水幕里抹了把眼睛环顾周身找遮蔽处。

02

金冲出去的动作太过惶急，格瑞只来得及喊一声。

他跑得太快了，格瑞只来得及拎起一把伞，推开饭盘反身追出去。瓢泼大雨带来的阻隔很快让他眼里全是水，模糊只一会就足够让金的影子在视线里无处可寻了。那种远去受着天气的阻碍，但是更多的抗力似乎都在接连不断地冒出来。

他游刃有余的态度忽然焦灼起来了。

格瑞喜欢金已经很多年了，他敢说他一点都不怕，若有必要的话当着全校人面他都敢说。喜欢是极致美好的情感，而他隐忍不发，一切只是因为担心可能存在的伤害和感情暴露后的风险。

他是无畏的人，天生独立出格的性格让他早早脱离人群享受独处，金在旁人看来过于活泼的聒噪是他乏善可陈的生命里跳脱的亮色。年少孤寂是金先伸出手来，初中时金与他不同校，物理上的距离败在了两人频繁的联系上，高中再见面，感情像火苗一样时不时在他眉心烧起来，皱成无所谓的川字形给金耐心讲题。

而生命里存在的太多不确定的因素打碎了他一如既往的胸有成竹，初中时被时空拉开的距离即使可以填补也是不容忽视的曾经存在过，高中情感上的不受控让他计划有些紊乱，而现在到来的文理分科问题更是一记警钟。余下的波浪敲击在了金身上，而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狠狠给了格瑞一记警钟。

因为金总是看着他的身影，就好像幼年亲近之后也总是格瑞先回家而金要等待繁忙的秋，就好像聊天时格瑞总因为或多或少的竞赛和别的什么事而突然弧，就好像高中现在他总得处理好学生会的事然后再来解决感情问题。

而这次格瑞看见他的背影，束手无策的追赶都被雨水击溃。

格瑞停下喘了口气，他快跑到教学楼了，他以为按金的习性，只要打出笑脸来请求别人顺带捎他一伞程那应该是问题不大的，一路走来打着伞的不多，他不错眼地看了一遍，没有。

雨势太大了，格瑞在图书馆的屋檐下站住，透明雨伞上落下来的水珠滴滴答答，他的头发因为雨水的润湿而垂落了几缕。他心事重重地把垂到眼皮底下的一缕拨到脑后，不期然听见了一段对话。

对话里的某些字眼令他警醒，雨声过大，只是一个转角的距离的谈话也听不分明，对话里提及的学生会和雷师——高三有名的刺头——的冲突，提及的卡米尔，提及的丹尼尔，甚至是金。他早知道学生会的事没有解决消停，但他没料到这回还得牵扯校外的社会人。

这很棘手，而对方话尾不怀好意地提及金这个典型的事外人更让他防备，格瑞自认行事尚算有度，再怎么牵扯也不该涉及他涉及金。疑心炸起来就消停不下去，他必须弄明白，尤其是他现在不确定金到底在哪里。

然后格瑞只是靠近了一米两米，却被某个猖狂的嗓门灌了一耳朵。较好的动态视力让他透过雨看见提着什么的雷狮。那刺头已经有了成年人的样子，带着几个人和私下谈话的另一拨人撞了个正着，怼起来。格瑞立即站了出来，开玩笑，校内高三生和校外社会人士打架斗殴，闹出来今年优秀百校的招牌就糊到地板上做抹布了，丹尼尔主任会杀了整个学生会的。

雷狮不满地啧了一声，相对于长期针尖对麦芒的安迷修，他对格瑞的态度还算是留面子的。他现下手里拿了个不合时宜的蛋糕，而非格瑞以为的钢管之流，雷狮吹了声口哨，提着蛋糕摆手示意走人，猖狂到没朋友。那拨五颜六色的染发青年不好找格瑞麻烦，放了几句不好听的咒骂也就退去了，领头的模样被格瑞刀子似的眼光剜了下好的。

03

一无所获的烦躁和递增的忧心让他都没话讲了。

料理完事端格瑞匆匆过了眼图书馆四周，除却这两处的屋檐稍大也没什么可躲雨的地方。他的雨伞却不晓得被哪个不要脸的顺去了。他只好把头发捋得更靠后的，预备一鼓作气地冲回教学楼。

他冲到一半时视野里一抹扎眼的金色也冲了过来，带着把小小的也是透明的伞。金见他淋得狼狈立刻把尚算干爽的外套脱下来给他披着，口里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依稀是道歉认错的话。格瑞只看见他贴身的那件校服都湿透了，锁骨那处全是水。他推搡着人去了教学楼的走廊里。

走廊此时可算是记得关了窗。午休时间一楼没什么人，教室亦是如此。格瑞利落地把金带进了学生会常设办公室，里面挂着件金遍寻不获的他的外套。

金低着头打腹稿，嘴上不停：“格瑞格瑞我躲了会雨准备找你发现你不见了……就先回教室拿伞了。都是我的错，我去和老师请假你快回去洗洗免得感冒……呃？”

格瑞把金那顶可以盛水的鸭舌帽揪了下来，又把自己湿透的衬衫脱了。他沉着脸没说话，听着金着慌的叽叽歪歪，烦躁慢慢从他的胸口流淌出去，剩下一点百感交集的冲动。比起金还是少年的身板，他裸露上身的样子带出了一股青年人的挺拔，像直指上天的白杨。

白杨把对面的小树苗扳正身子，俯下身子亲亲他的额头。

金十分板正地怔住。

格瑞唇薄而缺血色，受了这么场雨唇却是温暖的。他带着十万分的珍视和虔诚吻上去，是安抚性的举措，却温柔得要命。从这个角度看着金的眼睛，盛满了错愕而没有抗拒，蔚蓝色卷起了和缓的波涛，又平静下去，他的额头光洁而湿润，与其说是个吻倒不如说是羽毛摩擦过去。

他索性补了一句我喜欢你，是十倍数的认真。

格瑞眉心那点经久不散的火苗终于乖巧下去，就好像金扰动许久的心被奶猫猫爪抓了一把似的安宁下去。金后知后觉地耳根红了起来，他想说些什么，却又语无伦次起来。

金想，我还得说些什么，分科的事，还有好多好多事，是不是要回个告白，是不是……

他还想告诉格瑞，在雨中等他出奇地让人心情平和，被雨打湿的裤脚可以忍受，水道上沉积下来的泥沙也有着天然美丽的纹理，他很讨厌雨，但他很高兴能在雨中寻找到格瑞。他想起了很早很早看过的那个故事，等雨猫的秋吉等到了雨猫，他也在等到雨猫之前把心里毛线团扎扎实实缠好了。

可是没有那么多是不是了，他满脑子浆糊地脱口小声说,我喜欢你格瑞，他说完这句的时候，就看见紫眼睛里窜起了什么，格瑞突然抱住了他，非常非常紧，抱住一生的珍宝。

“嘘。”

笑意从小声的贴近的呼吸里传达出来。

04

老师拈起了双份的假条，如出一辙的理由和如出一辙的字迹。他开始忧心这两个学生是不是混假。

—END—